☆、第
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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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章 集部 龚 定
庵 集 华
【著录】
龚自珍（七九二～八四年），字，号定庵，又名巩祚。浙江仁和（今杭州），八岁读旧登科录，即有志为科名掌故之学，十二岁跟随外祖段玉裁学习《说文》，对于金石、官制、目录诸学，为喜好。光九年（八二九年）中士，授阁中书，升任宗府主事，改调礼部，因避仇家告归，光二十年（八四年）就丹阳云阳书院讲席，卒于书院。龚自珍是近代著名的思想家、诗和散文家，并通经学、文字学和史地学。在政治，反对帝王世代相袭的观念，提了“穷则，则通，通则久”的发展观点，认为政治腐败是围绕皇帝周围的官吏造成的，而是皇帝自的错，期待“山中之民，有音声起”的个新局面的现，召唤风雷打破“万马齐喑”的沉，使获得光明和自由；在经济，看到土地分均是社会贫弱的本原因，主张按宗法制分土地；在学术思想，主张废弃科举制，主张学术必须联系时政。在近代中国思想史、文学史，开创了种风气，即魏源所说的“以朝章国政世民隐为质”和张维屏所说的“诵史鉴，考掌故，慷慨论天事”的风气，也就是梁启超说写文章“往往引《公羊》义讥切时政，诋排专制”的风气。龚自珍的文章导源于先秦诸子，沉博奥衍，自成家，所作学术论文、政论文和杂文，都是对当时黑暗现实的揭和批判，以及对未的期望。的文章，行文独风格，隐约之中洋溢，描述客观寄托意。龚自珍的诗文作品有自刻本、光刊本、同治刊本、光绪刊本、书堂本、宣统三年石印本、四部丛刊本等。九五九年，中华书局据龚氏自刻本、吴刻本、朱刻本、风雨楼本、娟镜楼本和稿本、抄本以及海诸家旧藏佚文等，整理编辑而成《龚自珍全集》，这是目最为完善的种龚氏全集；九七五年海民版社版了据中华书局本重印《龚自珍全集》。六经正名
龚自珍①曰：孔子之未生，天有六经久矣。庄周《天运篇》曰：“孔子曰：某以六经七十二君而用。”《记》曰：“孔子曰：入其国，其可知也。”有《易》、《书》、《诗》、《礼》、《乐》、《秋》之。孔子所睹《易》、《书》、《诗》，世知之矣；若夫孔子所见《礼》，即汉世于淹中之五十六篇；孔子所谓《秋》，周室所藏百二十国书是也，是故孔子曰：“述而作。”司马迁曰：“天言六艺②者，折衷于孔子。”六经六艺之名，由久远，可以臆增益。
善夫，汉刘歆之为《七略》③也！班固仍之，造《艺文志》，序六艺为九种，有经、有传、有记、有群书，传则附于经，记则附于经，群书颇关经则附于经。何谓传？《书》之有小夏侯、欧阳传也；《诗》之有齐、鲁、韩、毛传也，《秋》之有公羊、谷梁、左氏、邹、氏亦传也。何谓记？小戴氏所录凡百三十有篇是也。何谓群书？《易》之有《淮南·训》、《古五子》十八篇，群书之关《易》者也；《书》之有《周书》七十篇，群书之关《书》者也；《秋》之有《楚汉秋》、《太史公书》，群书之关《秋》者也；然则《礼》之有《周官》、《司马法》，群书之颇关《礼经》者也。
汉二百祀，自六艺而传记，而群书，而诸子毕，既备，微夫刘子政④氏之目录，吾其如夜乎！何居乎世有“七经”“九经”“十经”“十二经”“十三经”“十四经”之喋喋⑤也！或以传为经，《公羊》为经，《谷梁》为经，《左氏》为经，审如是，则韩亦经，齐亦经，鲁亦经，毛亦经，可乎？欧阳经，两夏侯各经，可乎？《易》三家，《礼》分庆、戴，《秋》又有邹、，汉世总古今文，为经当十有八，何止十三？如其可也，则世名家说经之言甚众，经当以百数。或以记为经，小戴二记毕称经。夫小戴二记，古时篇篇单行，然则《礼经》外，当有百三十经。或以群书为经，《周官》晚，刘歆⑥始立，刘向、班固灼知其于晚周先秦之士之掇拾旧章所为，附之于《礼》，等之于《明堂》、《阳》而已，世称为经，是为述刘歆，非述孔氏。善夫刘子政氏之序六艺为九种也。有苦心焉，斟酌曲善焉。
序六艺矣，七十子以，尊《论语》而谭《孝经》，小学者，又经之户枢也。敢以《论语》夷于记夷于群书也，以《孝经》还之记还之群书也，又非传，于是以三种为经之贰。虽为经之贰，而仍敢悍然加以经之名，向与固可谓博学明辨慎思之君子者哉！《诗》云：“自古在昔，先民有作。”向与固岂非则古昔崇退让之君子哉！世又以《论语》、《孝经》为经，假使《论语》、《孝经》可名经，则向早名之，且曰序八经，曰序六艺矣。仲尼未生，先有六经，仲尼既生，自明作，仲尼曷尝率子使笔其言以自制经哉？圣之例，淆圣之名实，以为尊圣，怪哉！非所闻！非所闻！然且以为未意，于是乎又以子为经。汉有传记博士，无诸子博士，且夫子也者，其术或醇或疵，其名反于传记。传记也者，子传其师记其师之言也；诸子也者，师之自言也。传记，犹天子畿卿夫也；诸子，犹公侯各君其国，各子其民，专事天子者也。今《孟子》于诸子，而夷之于二戴所记之间，名为尊之，反卑之矣。子舆氏之灵，其弗享是矣。
问：子政以《论语》、《孝经》为经之贰，《论语》《孝经》则若是班乎？答：否，否！《孝经》者，曾子以支流苗裔之书，平易泛滥，无疵，无宏意眇指，如置之二戴所录中，与《坊记》、《缁》、《孔子闲居》、《曾子天圆》比，非《中庸》、《祭义》、《礼运》之也。本朝立博士，向与固因本朝所尊而尊之，非向、固尊之也。然则刘向、班固之序六艺为九种也，北斗可移，南山可隳，此弗可矣。
世以传为经，以记为经，以群书为经，以子为经，犹以为未意，则以经之舆为经，《尔雅》是也。《尔雅》者，释《诗》、《书》之书，所释又《诗》、《书》之肤末，乃使之与《诗》、《书》抗，是尸祝舆之鬼，食昊天帝也！
【注释】
①龚自珍：清浙江仁和，号定庵，光士，学问淹贯，才气惊，其文沉博奥衍，自成家。
②六艺：六经又六艺。汉刘歆总群书而奏《七略》，有《六艺略》。
③《七略》：、《集略》，二、《六艺略》，三、《诸子略》，四、《诗赋略》，五、《兵书略》，六、《术数略》，七、《方技略》。
④刘子政：字刘向。楚元王四世孙。能属文，经术，著有《洪范五行传》、《列女传》、《新序》、《说苑》等。
⑤喋喋：多言之状。
⑥刘歆：汉宗室，字子骏，与向同校秘书，集六艺群书，别为《七略》。经籍目录学自歆始。
论私
朝夫有受朋友之请谒，翌晨讦其友于朝获直声者，矜其同官曰：“某可谓公无私也已。”龚子闻之，退而与龚子之徒纵论私义，问曰：“敢问私者何所始也？”告之曰：“天有闰月，以赢之度，气盈朔虚，夏有凉风，冬有燠，天有私也；地有畸零华离，为附庸闲田，地有私也；月照闼之，月有私也。圣帝哲，明诏号，劬劳于在原，咨嗟于在庙，史臣书之，究其所为之实，亦曰庇子孙，保国家而已。何以之国家而其国家？何以庇之子孙而庇其子孙？且夫忠臣忧悲，孝子涕泪，寡守雌，捍门户，保家世，圣哲之所哀，古今之所懿，史册之所纪，诗歌之所作。忠臣何以忠之君而忠其君？孝子何以孝之而孝其？寡贞何以公此于都市，乃私自贞私自葆也？
“且夫子哙①，天之至公也，以八百年之燕予子之；汉哀帝②，天之至公也，皇帝之艰难，二百祀之增功累胙，帝之，以予董贤。由斯以谭，此二主者，其视文、武、成、康、周公，岂圣哉？由是以谭，孟子车氏，其言天之私言也，乃曰其，其，而天平。
“且夫墨翟③，天之至公无私也，兼无差等，孟子以为无。杨朱④，天之至公无私也，拔毛利天为，岂复有以私者？岂复舍而徇之谒者？孟子以为无君。且今之公无私者，有杨、墨之贤耶？杨为墨，墨为杨，乃今以墨之理，济杨之行，乃宗子哙，肖汉哀，乃议武王、周公，斥孟轲，乃别辟天地月以自。
“且夫狸媾，避于昼，无私也；若则必有闺闼之蔽，帷之设，枕席之匿，耲縇之矣。之相，径直何私？孰疏孰，视无差。尚知子，何有朋友？若则必有孰薄孰厚之气谊，因有从宴游、相援相引、款曲燕私之事矣。今曰公无私，则耶？则耶？
“《七月》之诗曰：‘言私其，献于公。’先私而公也。《田》之诗曰：“雨公田，遂及私。’《楚茨》之诗曰：‘备言燕私。’先公而私也。《采蘩》之诗曰：‘被之僮僮，夙夜在公；被之祁祁，薄言还归。’公私并举之也。《羔羊》之诗曰：‘羔羊之，素丝五纃；退食自公，委蛇委蛇。’公私互举之也。《论语》记孔子之私觌，乃如吾夫言，则鲁论以私觌诬孔氏；乃如吾夫言，《羔羊》之夫可以诛，《采蘩》之夫可以废，《田》、《楚茨》之诗可以流，《七月》之诗可以刑。”
【注释】
①子哙：燕王名，让国于其相子之，国，将军市被与太子平谋子之，齐宣王使之，杀王哙，几乎了整个燕国。
